Monday, October 19, 2009

在秋日的阳光下

在秋日的阳光下

正午的阳光是和暖的。蓝天白云下,广袤的水草地平展展地向天边蔓延过去,平静纤细的北河从远山婉转而来,再与南河一起汇入大洋。再过几个小时,当潮水涨起,这里将变成烟波一片,只有那一串锚泊的游艇标识着河道的走向。北河两岸处处静谧秀丽,但此桥处左接开阔的河口三角洲,右依起伏的山林,又有与他处不同的韵味。几年来常常驱车从桥上驶过,偶尔也会停车在桥头徜徉片刻。但在天高云淡的秋日里,悠闲地骑车到此,今天却是第一次。

时光在每日的忙忙碌碌中悄然而逝。不经意的,已到了不惑之年,失业也已有三个多月了。记得看过一部电影《沙滩上 》(On the Beach),讲述的是核战争幸存者的故事。在电影中,核大战留下的核烟雾已经吞噬了整个北半球,并在一步步向南半球逼近。无助的人群为了躲避那致命的核辐射,纷纷逃向澳大利亚的最南端。在影片的结尾,主人公坐在海边悬崖上,望着天边火红的晚霞,平静而又无奈地等待着最后日子的到来。在公司的最后几个月里,面对一轮又一轮的裁员、减薪,绝望地等待市场复苏的奇迹,那心情正如这主人公一样。待至公司总务主任那温柔的声音在电话里终于响起,心里却有了悬石落地般的平安。

当真正忙碌时,是无暇去多愁善感的。在这三个多月里,除了回国探亲和投递简历外,大部分的时间都化在了积欠已久的室内外维护、装修上。当站在高高的梯子上,汗流满面地舞动凿锯清理陈年朽木时,那些发出去后石沉大海的简历就暂时被置于脑后了。当看着修缮一新的窗户、浴室,闻着车道上散发出的新铺沥青的气味,心里则有种成就感油然而生。待至尘埃落定,时光早已跨越了赤日炎炎的盛夏,进入了萧瑟的秋日。

北河的潮水涨落有定时,人生、事业的起伏却远难预测。人总是希望、甚至相信,可以为自己建造一个能够抗拒任何冲击的安全堡垒。可是,在自然及社会的潮起潮落面前,个人实在是微不足道了。两年前我已预感到本行业的市场将面临一段严重的危机时期,于是使尽全身解数以求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风港。但是这次危机的深重程度却是我以及大多数人所始料未及的。一年多忙碌下来,依然未逃脱失业的命运。

潮起潮落,沧海桑田。面前平静蜿蜒的北河似乎就是一个隐喻。几百年前,这里本是原木参天、水草丰盛的印第安人渔猎之地。欧洲移民来到之后,那似乎采之不尽的参天古木支撑起两岸大大小小的造船场,森林在采伐一净之后成为开阔的牧场、农田。丰美的盐水草则被收获,装上平地船运至四方,作为牛羊的饲料。这样田园诗般的采伐、建造、收割持续了两百年。在内战前后,随着原木采尽、新型蒸汽船的兴起,此地造船业走向最终衰落。四十年后, 一场著名的波特兰风暴,在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同时,也将远处第三、四峭壁之间的海岸摧毁,北河、南河的入海口从第四峭壁以南改道至此。入海口的洞开,使三角洲地带河水含盐度骤然大幅度提升,盐水草的采集业也就此消亡。再过几十年,随着中西部大农、牧场的发展,两岸的农牧业近一步凋敝。在废弃的农田上,高大的松树、橡树渐渐长出,浓郁的森林再次覆盖了北河两岸。潮起潮落,水落石出,大自然完成了一个循环,螺旋般的循环。森林尽管浓郁,却早已不是当初的原始森林,居民也从当初的印第安人、清教徒为主,演化为今天的一位论派居少数、天主教徒居多。有破产、消亡,有兴起、迁入,河水依然重复着往复的潮汐。逝者如斯夫。

我是从来不信所谓正面思维之类的无稽之谈的,发生了的危机就是不折不扣的灾难。所谓机会,实际什么时候都有,一般并非灾难带来的,更没有人喜欢失业。但是在危机面前,别无他法,只有更积极地寻找新的出路,否则等待的就是消亡。潮潮起潮落,大自然为北河打开新的出口,也封上了旧的。 同样,人生的一扇门关掉了,也必有另一扇门打开。只是我们经常不知道这门是在哪里,更宽、还是更窄,以及在那门后是否是一番新天新地。在这些日子里,我一方面试着将搁置多年的研究工作拾起,一方面花更多的时间到所谓的副业、爱好上,同时试探各种新的方向。在这风暴中,我只能如圣经上所说的,刚强壮胆,忘记背后,努力面前的,向着标杆直跑。也许将伤痕遍体,但风暴过后,天地将再次充满生机,就如这北河两岸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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